好几年前,好友就在微信上和我说,要是有空可以写点当年的学校生活点滴,等到将来同学聚会的时候作为礼物献给大家,当可算是一份不俗气的礼物。当时听了心里颇以为然。只是基于对自己的恒心的了解,嘴上自不好应承什么。事后回味,没来由的就联想到了程君对鲁迅先生的劝慰—先生还是写一点吧。自觉莞尔。
少年早慧而伤,吃过不少苦、走了好些冤枉路,中学几年过的并不轻松。虽然也曾是热血少年,不止一次在心里盘算过,要怎样去面对这样的经年重逢----大约只有涕泪交加的相拥而泣这般的抓马,才对得起当日的凄惶颜色吧。只是还是担心旧账翻得太细,势必就会搅和起所有的酸甜苦辣咸来。加上自己背井离乡、老大不小还未婚未育,迥异于大伙儿的生活轨迹,对见老同学还是有点顾忌的。就算看看到同学们在微信群里张罗了着初中入学30年聚会,我也一拖再拖,临了在最后一天才订了回家的机票。
没来由的,初中毕业后本班就再没举行过大型的聚会,俨如上古同窗。好友之间的往来、或零星的聚会自然是有的,只是规模都不大。近年因着资讯日益发达到想遁世都难的程度,加上班主任杨老师的叠遭变故、直至新近因病辞世,大家的才又慢慢聚拢起来。
去聚会的路上。开车来载我的死党说:“你这周末抽空飞一趟回来参加聚会也挺不容易的”。我想了想说,“原本是觉得理所应当的。只是有时候也想想,一面觉得理所应当;一面又觉得其实见与不见,无甚差别”。是啊,真正的知心好友,又怎么会这么多年都音信全无呢?而读书时,原本就没讲过几句话的老同学,见了又能怎么样呢?也不过是多寒暄几句而已。
重聚,话题自然是少不了的。师生偕老,再不觉得岁月只对自己青眼有加。加上两位老师和两位同窗的永远缺席,现场当真是大型的江洲司马青衫湿。好在我还能一口叫出绝大多数人的名字,省去了许多尴尬。最初略感生疏的寒暄过后,大家很快就故态复萌,笑着闹着乱成一团。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老同学聊聊过往、侃侃现在,一边却渐渐生出一种抽离感去看周遭的人群。很清楚地感到,自己更愿意和大家聊聊过往,而不是抢着跑去和同学玩各种组合拍照,这在以前的我是不可想象的;更愿意拿别人做一面镜子,看看旧日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。毕竟这些人,有的一起生活过两三年,有的一起生活过六七年,算得上自己经历的一个个见证者,还不短的那种。人,好奇的终究还是自己。
聚会当晚回城的车上。一位略有醉态的女生不无懊恼地说:“…谁特么想喝酒啊?喝完头疼的很!可是你们这个不喝、那个不喝的,总不能都不喝吧”。人到中年,还是和当年一样不失侠女风范。不服不行。
翌日。终于和屡约不成的高中同桌去跑了一趟白塔湖。沿路湖光山色间,绿树成荫、车辆稀少,加上起伏不定的坡度,是个理想的跑步场所。跑步结果是我冲刺阶段创造了近期的最快配速,同桌的配速也提了一大截。我们相约下次回来继续跑。回家的车上闲聊。同桌说:“真羡慕你现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啊”。我讪笑道:“那你是没看见我一个人吃饭、旅行、吃火锅、去医院的时候”。同桌继续道:“现在啊,就想有点自己的时间,哪怕一点点也行啊。可是现在整了三个拖斗,难啊”。 “你生三胎了?”,这个还是很出我意料的。同桌接道:“两个娃加一个老婆呗”。我说:“老婆么,最多算半个定盘星咯”。同桌大叹道:“哎,一言难尽啊”。不晓得如何接,我只好顾左右言他,问这新特斯拉性能如何。
因为几个外地回来的同学,中午组了一个高中同学局一起吃饭。该来的还是会来,躲永远是徒劳。席间,一位同学开玩笑道:“神仙,你这也老大不小了。啥时候还是抓紧把终身大事解决了吧。不然你这房子都没人给你打扫,多麻烦。”。另一位接道,“是啊,结婚生子了,也算是给你爹妈有个交代。至于之后,还不是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,高兴和谁一起过就和谁一起过啊?”。我边打着哈哈,边埋头吃菜,不晓得如何回复。按理对这样的指手画脚是可以生气、可以冷脸的。只是当这些人差不多可以算是和你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时候,就不晓得该如何应付了。好在同桌拍马过来解围:“你们咋晓得人家现在就过的不爽呢?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嘛!来来来,干一个”。于是,桌上又是一场混战。
回程的路上,我在机场收到好友的短文,记述这次的同学会,颇有自己的角度。问之则曰,她把这样的写作当作对自己日常制式公文写作的一种对冲。我更觉过意不去,好比又欠了一笔债一样。没来由的就想起前年秋天在老家,和妹妹一起收桂花作桂花蜜来。
欲买桂花同载酒,终不似,少年游。